完 我死后的第十年,三个权倾朝野的弟弟全都疯了 上

发布时间:2025-10-29 00:00  浏览量:8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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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死后的第十年,三个权倾朝野的弟弟全都疯了。

暴君皇帝沉迷立妖女为后,首辅弟弟当街杀人如切瓜,将军弟弟抗旨不归天天练兵想造反。

他们似乎忘了我这个姐姐,曾如何教导他们为君子,守正道。

直到我重生归来,抄起特制的七匹狼,一脚踹开宫门。

“季明赫!你怕雷的毛病治好了是吧?敢给我娶乱七八糟的女人?!”

曾经不可一世的暴君弟弟,当场从龙椅上滑跪下来,泪流满面。

“阿姐……你终于……回来管我们了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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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章 十年孤魂

季岁安觉得自己像是沉在一场永远醒不来的梦里。

四周是混沌的虚无,没有光,没有声音,只有无尽的沉寂包裹着她。时间在这里失去了意义,或许只过了一瞬,又或许,已过了千秋万载。

唯有一点微弱的感知,如同水底摇曳的细丝,牵连着某个遥远的方向。

是香火的味道。

还有……压抑的、绝望的悲恸。

那悲恸来自三个不同的源头,灼热、暴戾、偏执,像是三条被锁链困住的恶龙,在人间疯狂地挣扎咆哮,搅得她这方死寂的天地都不得安宁。

是……他们吗?

她的意识浮浮沉沉,试图抓住那丝感应,却总被更强的孤寂吞没。她记得自己死了,死在一个寒意刺骨的冬天,为了给三个嗷嗷待哺的弟弟寻一口吃的,从结冰的河面上摔了下去,冰冷的河水瞬间夺走了她最后一点体温。

失去意识前,她最后想的竟是:明赫怕打雷,今晚要是打雷,谁捂着他的耳朵?怀瑾那么倔,跟人打架输了不肯哭,会不会憋坏?还有望舒,最小最黏人,找不到阿姐,该哭成泪人了吧……

她放不下心。

所以魂魄迟迟不散,浑噩地飘荡着,看着他们。

看着他们如何从衣衫褴褛、食不果腹的孤儿,一步步挣扎向上。看着明赫如何咬着牙,在吃人的皇宫里隐忍、谋划,最终踩着累累白骨,坐上了那九五至尊的宝座。看着怀瑾如何寒窗苦读,在诡谲的朝堂上周旋,年纪轻轻便权倾朝野,成了人人敬畏的首辅。看着望舒如何舞枪弄棒,在尸山血海的战场上拼杀,成了令敌人闻风丧胆的少年将军。

她本该欣慰的。

可为什么,心却越来越沉?

明赫的眼底,属于少年的清澈早已被阴鸷和猜忌取代;怀瑾的笑容,再无私塾里得了先生夸奖时的纯粹,只剩下冰冷的算计;望舒……望舒身上那股曾经让她头疼的莽撞冲动,并未随着年岁增长消散,反而化作了更可怕的戾气。

他们不再是需要她保护的弟弟了。

他们是君王,是权臣,是悍将。

他们似乎……早已忘了她这个阿姐,忘了她曾如何在他们耳边絮絮叨叨,要他们君子立世,持身以正,心怀悲悯。

那丝牵连的感知越来越清晰,传来的不再是模糊的情绪,而是一幕幕具体的画面——

金碧辉煌的宫殿里,季明赫穿着龙袍,面无表情地看着殿下跪着的白发老臣,那老臣以头抢地,血溅丹陛,苦苦哀求他不可废黜原后,另立那个来历不明的女子。他只是摆了摆手,像拂去一粒尘埃。

喧闹的长街之上,季怀瑾一身紫色官袍,纤尘不染,他垂眸看着挡在他轿辇前、状告地方官贪腐的书生,薄唇轻启,吐出一个字:“杀。”血光飞溅,人头落地,他眼皮都未抬一下,仿佛只是碾死了一只蚂蚁。

黄沙漫天的边关,季望舒骑着高头大马,听着京城来的使者宣读令他回朝的圣旨,他嗤笑一声,直接挥剑斩断使者的旌节,对着麾下如狼似虎的军队咆哮:“继续操练!没老子的命令,谁也不准后退一步!”

疯了。

都疯了!

季岁安只觉得一股无名火从魂魄深处烧起,烧得她这十年来的担忧、牵挂、心疼,全都化作了滔天的愤怒。

她一把屎一把尿,省下口粮,熬干心血,夜里点着油灯缝补衣裳,白天被人欺辱了还要笑着安慰他们“阿姐在”,就为了把他们养成现在这副鬼样子?!

暴君?权奸?逆贼?

这就是他们给她的“报答”?!

那怒火如此炽烈,竟猛地冲破了混沌的束缚!

第二章 魂归故体

窒息感!

冰冷刺骨的河水从口鼻疯狂涌入,肺部火烧火燎地疼,四肢百骸都被冻得僵硬。

季岁安猛地睁开眼,视线一片模糊,只有水面上破碎的天光晃动。

求生的本能让她拼命挣扎起来,挥舞着手臂,试图抓住什么。终于,她的手指触碰到了岸边枯败的苇草,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,死死攥住,一点一点,将自己沉重的身体拖上了岸。

“咳咳咳……”她趴在冰冷的泥地上,咳出肺里的积水,冷风一吹,浑身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。

怎么回事?她不是死了吗?死在十年前的这个冬天,这条河里?

她抬起手,看着自己湿漉漉的衣袖,是记忆里那件洗得发白的旧棉裙。手指纤细,虽然冻得发青,却明显是少女的手。

她挣扎着爬到一处水洼边,借着昏暗的天光,看向水中倒影。

水影模糊,映出一张苍白稚嫩的脸,大约十五六岁的年纪,眉眼清秀,因寒冷和惊吓毫无血色,但确确实实,是她十年前的模样!

她……重生了?回到了刚刚失足落水的那一刻?

巨大的震惊让她暂时忘却了寒冷,只是呆呆地看着水中的自己。

是了,那股莫名的愤怒,那冲破混沌的力量……是她强烈的意志,将她硬生生拽回了这个世界,拽回了这个改变他们所有人命运的起点!

寒风卷着雪沫,打在她湿透的身上,带来刺骨的疼。季岁安猛地打了个寒颤,意识彻底清醒。

不行,不能待在这里,会冻死的。

她好不容易才回来,绝不能就这么窝囊地再死一次!

她咬着牙,支撑起几乎冻僵的身体,踉踉跄跄地朝着记忆中的“家”走去——那个位于京城最混乱肮脏的南城,四处漏风的破旧小院。

一路上,她听到不少议论。

“听说了吗?陛下又要立后了!这次是个江湖女子,据说妖媚得很,把陛下迷得神魂颠倒……”

“首辅大人今日又在东市门口杀人了!血溅了三尺远!啧啧,真是……”

“镇北将军又抗旨了!这都第几次了?我看啊,这天下迟早要乱……”

每一句议论,都像一把锤子,狠狠砸在季岁安的心上。

十年。

她死了整整十年。

他们,果然已经疯得没边了!

她越走越快,胸腔里那团火越烧越旺,几乎要将她的理智焚烧殆尽。冷?饿?疲惫?这些都不重要了!

她必须立刻见到他们!立刻!马上!

走到那熟悉又陌生的破旧院门前时,季岁安停住了脚步。院子里静悄悄的,和她“离开”时一样,仿佛什么都没有改变。

不,变了。

她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,目光径直投向院子角落堆放杂物的棚子。那里,有一根她以前用来教训附近泼皮无赖的藤条,韧性极佳,抽在人身上,疼,却不会伤筋动骨。

她走过去,将藤条捡起,握在手里掂了掂。

十年了,藤条有些干枯,但依旧结实。

很好。

她转身,毫不犹豫地再次走入凛冽的寒风中,这一次,她的目标,是那座巍峨耸立、象征着至高权力的皇城。

第三章 宫门惊变

皇城守卫森严,甲胄鲜明的禁军手持长戟,面无表情地肃立宫门两侧,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凛冽气息。

然而,当一个浑身湿透、穿着寒酸布裙的少女,握着一根不起眼的藤条,径直朝着宫门走来时,守卫们甚至愣了一下,怀疑自己是不是眼花了。

“站住!皇宫禁地,岂容擅闯!”为首的侍卫长反应过来,厉声喝道,长戟交叉,挡住去路。

季岁安脚步未停,只是抬起眼,冷冷地扫了过去。

那眼神,并不凶狠,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,仿佛能直抵人心,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和……一种他们只在极少数大人物身上感受过的压迫感。

“让开。”她的声音不大,甚至因为寒冷有些微颤,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侍卫耳中,“我要见季明赫。”

直呼陛下名讳!

侍卫长心头一跳,怒斥:“放肆!陛下名讳也是你能叫的?速速退去,否则格杀勿论!”

季岁安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冷笑。十年孤魂,她什么没见过?区区格杀勿论,吓不到她。

她不再废话,握紧手中的藤条,身形一动,竟如同游鱼般,从那交叉的长戟缝隙中滑了过去!

“拦住她!”侍卫长大惊失色,怒吼道。

霎时间,宫门处的侍卫纷纷围拢过来,刀剑出鞘,寒光闪闪。

季岁安身形灵活得不像话,在刀光剑影中穿梭,那根普通的藤条在她手中仿佛有了生命,时而如毒蛇出洞,精准地抽在侍卫们的手腕、脚踝上,带来一阵酸麻剧痛,让他们兵器脱手;时而又如灵鞭挥舞,卷住刺来的长戟,借力打力。

她用的不是什么高深武功,更像是市井打架练出来的野路子,却异常有效,带着一股不要命的狠劲和十年积压的怒火。

“砰!”“啪!”“哎哟!”

痛呼声、兵器落地声、身体摔倒声不绝于耳。

少女的身影在人群中腾挪闪移,湿透的布裙贴在身上,勾勒出单薄却异常坚韧的轮廓。她眼神锐利,目标明确——那扇紧闭的、象征着无上权威的宫门!

终于,她寻到一个空隙,猛地一脚,狠狠踹在那朱红色的、钉满铜钉的沉重宫门上!

“季明赫!你给我滚出来!”

声音穿透厚重的宫门,在空旷的宫道上回荡,带着惊天动地的气势。

第四章 雷霆之怒

太和殿内,灯火通明。

季明赫高坐于龙椅之上,指尖轻轻敲击着扶手,听着殿下心腹大臣关于立后典礼的筹备进展。他面容俊美,却笼罩着一层化不开的阴郁,眼神深邃,让人看不清情绪。

殿下跪着的,是那位以死相谏、额头血迹未干的老御史,还有一群战战兢兢、不敢多言的官员。

“陛下,”老御史声音悲怆,“那云氏来历不明,举止妖娆,绝非良配!若立其为后,恐祸乱宫闱,动摇国本啊!请陛下三思!”

季明赫扯了扯嘴角,露出一丝冰冷的笑意:“朕意已决。爱卿若觉得撞柱一次不够,可以再撞。”

老御史浑身一颤,面如死灰。

就在这时——

“季明赫!你给我滚出来!”

那声音,如同平地惊雷,穿透层层宫墙,清晰地炸响在太和殿每一个角落!

所有人都愣住了,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。

谁敢在皇宫大内如此喧哗?谁敢直呼陛下名讳?还……还让他“滚出来”?

季明赫敲击扶手的动作猛地顿住。

这声音……

陌生,又熟悉。

遥远得像是上辈子的记忆,却又带着一种刻入骨髓的悸动。

不可能……

他瞳孔骤缩,霍然起身!

几乎是同时,殿外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和侍卫惊慌的呼喊:“陛下!有、有刺客!一个女子,她、她闯进来了!”

女子?

季明赫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,呼吸骤然急促起来。

他不顾殿下群臣惊骇的目光,大步流星地朝着殿外走去。越靠近殿门,那吵闹声越清晰,其中夹杂着一个他以为这辈子再也不会听到的、带着怒气的清亮女声——

怕雷……

这个秘密,除了早已埋骨黄土的阿姐,世上再无第二人知晓!

轰隆!

仿佛真的有惊雷在耳边炸开。

季明赫猛地推开挡在身前的内侍,踉跄着冲出了太和殿。

宫门外的广场上,一片狼藉。侍卫倒了一地,呻吟不止。而在那一片混乱中央,站着一个少女。

浑身湿透,发丝凌乱,穿着粗布旧裙,手里还握着一根可笑的藤条。

可就是那样一个狼狈不堪的少女,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,抬着头,用那双清澈却燃着怒火的眼睛望着他。

那张脸……那张他只能在模糊梦境和冰冷画像中追忆的脸……

“阿……阿姐?”

季明赫张了张嘴,喉咙干涩得发不出完整的声音。他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,又像是被巨大的惊喜和难以置信击中,高大的身躯晃了晃。

然后,在所有人如同见鬼般的目光注视下,这位执掌生杀予夺、阴鸷冷酷的年轻帝王,竟“噗通”一声,直挺挺地跪倒在了冰冷的白玉石阶上。

膝盖撞击地面的声音,清晰可闻。

他仰着头,望着台阶下那个魂牵梦萦的身影,眼眶瞬间红了,泪水毫无征兆地汹涌而出,顺着脸颊滑落。

“阿姐……”他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,带着浓重的鼻音和无法抑制的颤抖,“你终于……回来管我们了……”

第五章 七匹狼的滋味

整个皇宫,仿佛被按下了静止键。

风停了,云滞了,连倒在地上呻吟的侍卫都忘了疼痛,目瞪口呆地看着那跪在台阶之上、泪流满面的帝王。

他们看到了什么?陛下……跪下了?还对那个闯宫的疯女人喊……阿姐?

季岁安握着藤条的手,指节微微泛白。看着那个穿着龙袍、却哭得像个迷路孩子一样的青年,她心头那滔天的怒火,像是被泼了一盆冰水,嗤啦一声,熄了大半,只剩下酸涩的疼和无奈。

但,这还不够!

她深吸一口气,压下翻涌的情绪,一步步踏上白玉石阶。湿透的布鞋踩在光洁的石面上,留下一个个清晰的水印。

她走到季明赫面前,居高临下地看着他。

十年帝王生涯,在他眉宇间刻下了深重的痕迹,阴鸷、疲惫,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疯狂。可此刻,他仰着脸,泪眼婆娑地望着她,那眼神,竟和十年前那个雷雨夜里,瑟瑟发抖钻入她怀中的少年重叠在了一起。

季岁安举起手中的藤条,没有半分犹豫,带着破空声,狠狠抽在了季明赫的……龙袍覆盖的后背上!

“啪!”

清脆响亮的声音,在寂静的广场上回荡,惊起一群飞鸟。

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冷气,胆子小的几乎要晕厥过去。

她……她竟然敢打陛下?!用那根破藤条?!

季明赫身体猛地一颤,不是疼,是那熟悉的感觉,夹杂着羞耻和一种难以言喻的……安心,瞬间席卷了他。

是真的……是阿姐……只有阿姐,会这样打他……

“这一下,打你昏聩!”季岁安声音冰冷,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,“身为帝王,不思治国安民,沉迷美色,妄立妖女,你对得起你身上这身龙袍,对得起天下百姓吗?!”

“啪!”又是一下。

“这一下,打你暴戾!忠言逆耳,老臣以死相谏,你视若无睹,言语刻薄,你的仁心呢?被狗吃了吗?!”

“啪!”第三下紧随而至。

“这一下,打你不敬长姐!我死了才十年,你就把我教你的道理忘得一干二净?季明赫,你长本事了啊!”

三下藤条,一下比一下重,抽在厚重的龙袍上,声音沉闷,但那份力道和其中蕴含的失望与愤怒,却结结实实地传递了过去。

季明赫跪得笔直,不闪不避,甚至在那藤条落下时,微微挺直了脊背去承接。眼泪流得更凶,他却咧开嘴,像是在哭,又像是在笑。

“阿姐……打得好……”他声音哽咽,带着浓浓的孺慕和委屈,“明赫知错了……”

季岁安打完了三下,胸口微微起伏,看着他那副样子,终究是没忍心再抽第四下。她将藤条往地上一掷,发出“哐当”一声轻响。

“知错?我看你是明知故犯!”她冷哼一声,“那个云氏,立刻给我送出宫去!永世不得入京!”

“是!送出宫!立刻送走!”季明赫毫不犹豫地应道,甚至带着一丝急切,仿佛甩掉什么烫手山芋。他抬起泪眼,小心翼翼地去扯季岁安的湿衣袖,“阿姐……你、你怎么……你怎么活过来的?你冷不冷?饿不饿?我、朕这就让人准备热水和膳食……”

他语无伦次,哪里还有半分平日的阴冷深沉。

季岁安拂开他的手,依旧板着脸:“少来这套!我的事稍后再说。现在,给我立刻下罪己诏,向那位撞柱的老大人赔罪,妥善医治,厚加抚恤!还有,停止一切劳民伤财的立后筹备!”

“下!朕马上就下!赔罪!抚恤!都听阿姐的!”季明赫点头如捣蒜,像个急于表现的孩子。

季岁安看着他这副模样,心里那点气总算顺了些。她目光扫过周围那些惊掉下巴的侍卫和内侍,最后落回季明赫身上。

“起来。”她语气缓和了些,“像什么样子。”

季明赫这才恍然惊觉自己还跪着,连忙手忙脚乱地爬起来,也顾不上擦眼泪,亦步亦趋地跟在季岁安身边,想去扶她,又不敢。

“阿姐,我们回宫,回宫再说……”他小声说着,眼神一刻也舍不得从季岁安身上离开,仿佛怕一眨眼,她又会消失不见。

季岁安瞥了他一眼,没说话,抬步往宫内走去。

季明赫立刻跟上,对着还在发傻的内侍低吼:“都聋了吗?没听到阿姐的话?快去准备!最好的热水,最软的衣裳,最精致的膳食!”

“是!是!奴才遵旨!”内侍们连滚爬爬地去了。

季岁安一边走,一边感受着身后那道灼热又带着点讨好意味的视线,心里五味杂陈。

第一个,算是暂时收拾住了。

那么……另外两个呢?

她的目光投向宫墙之外,仿佛能穿透重重屋宇,看到那在首辅府邸和边关军营里,同样“疯”得不轻的弟弟。

手里的藤条,似乎又有些发痒了。

第六章 余波震荡(首辅府)

季岁安重生归来,暴打皇帝的消息,像长了翅膀一样,以惊人的速度传遍了京城的每一个角落。

首辅府,书房。

檀香袅袅,季怀瑾正临摹着一幅字帖。他穿着月白色的常服,身姿挺拔,面容清隽,气质温润如玉,任谁看了,都会赞一声“翩翩君子”。

一名心腹幕僚脚步匆匆地进来,屏退左右,压低声音,难掩惊惶地将宫中发生的事禀报了一遍。

“……那女子直呼陛下名讳,陛下非但不怒,反而……反而当众跪下,口称阿姐,受了那女子三藤条,毫无反抗,之后更是对其言听计从,立刻将云氏送出了宫,并下令起草罪己诏……”

幕僚的声音带着颤抖,显然还未从这惊天变故中回过神来。

季怀瑾执笔的手,稳稳地悬在半空,笔尖的墨汁凝聚,欲滴未滴。

他脸上那惯常的、令人如沐春风的温和笑容,一点点收敛起来,变得面无表情。唯有那双总是含着笑意的眼眸深处,翻涌起惊涛骇浪,幽深得吓人。

“阿姐……”他薄唇微动,无声地吐出这两个字。

笔尖的墨汁,终于承受不住重量,“嗒”一声,滴落在雪白的宣纸上,迅速晕开一大团丑陋的墨痕,彻底毁掉了那幅即将完成的、价值千金的字帖。

季怀瑾仿佛没有看见,他缓缓放下笔,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。

十年了。

他踩着无数人的尸骨,坐上这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,将权术玩弄于股掌之间,早已习惯了掌控一切,习惯了用温和的表象掩盖内心的冰冷算计。

他以为,这世上再没有什么能让他失态。

可“阿姐”这两个字,像是一把淬了毒的钥匙,猛地打开了他心底那扇被铁链重重锁住的门。

门后,是那个冬天,阿姐浑身湿透、冰冷僵硬的尸体;是他跪在床前,握着阿姐再也不会回应他的手,发出的如同幼兽般的哀鸣;是这十年来,每一个深夜啃噬心脏的空洞和绝望。

他以为他忘了。

原来,从未忘记。

只是被埋藏得太深,深到连他自己都骗过了。

如今,有人告诉他,阿姐回来了?不仅回来了,还当着所有人的面,把皇帝给打了?而皇帝,那个阴鸷冷酷的季明赫,竟然跪下了?

荒谬。

可笑。

却……让他死寂的心湖,不受控制地泛起了一丝涟漪,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……期待,和恐惧。

期待什么?恐惧什么?

季怀瑾闭上眼,深吸一口气,再睁开时,眼底已恢复了惯常的平静,只是那平静之下,暗流汹涌。

“备轿。”他声音依旧温和,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,“进宫。”

他要去亲眼看看。

看看那个所谓的“阿姐”,究竟是何方神圣。

若是有人胆敢冒充……

季怀瑾的指尖,轻轻拂过腰间悬挂的一枚旧玉佩,那是阿姐当年用攒了许久的铜板,给他买的生辰礼。眼底,闪过一丝冰冷的杀意。

第七章 边关风起(军营)

八百里加急的军报,穿越崇山峻岭,送到了镇北将军季望舒的手中。

不是敌情,却是比敌情更让他错愕的消息。

送信的亲兵跪在地上,头埋得极低,大气不敢出。

季望舒展开那薄薄的绢帛,快速扫过上面的字迹。他生得高大健硕,常年征战让他皮肤黝黑,眉眼间带着一股挥之不去的悍戾之气,一道狰狞的疤痕从眉骨斜划至下颌,更添几分凶煞。

他看着军报上的内容,眉头越皱越紧,铜铃大的眼睛里满是难以置信。

“放他娘的狗屁!”他猛地将绢帛揉成一团,狠狠砸在地上,声如洪钟,震得帐篷顶都在簌簌落灰,“哪个王八羔子编的瞎话?老子阿姐死了十年了!骨头都能打鼓了!怎么可能活过来?还闯宫打皇帝?季明赫那小子给她下跪?骗鬼呢!”

他暴躁地在军帐内来回踱步,像一头被激怒的困兽,铠甲摩擦,发出铿锵之声。

“肯定是季明赫或者季怀瑾那两个混蛋搞的鬼!不知道又想耍什么阴招!”他啐了一口,眼神凶狠,“想骗老子回京?门都没有!”

亲兵吓得浑身发抖,但还是硬着头皮道:“将、将军,消息来源很可靠,宫里很多人都亲眼所见……而且,陛下的确下了罪己诏,云氏也被送走了……”

季望舒脚步猛地一顿。

罪己诏?送走云氏?

这……确实不像是季明赫会做的事。那小子自从当了皇帝,心黑手狠,偏执得厉害,认定的事,九头牛都拉不回来。谁能让他改变主意?还下罪己诏?

难道……

一个荒谬的、他连想都不敢想的念头,如同野草般,从他心底最深处钻了出来。

阿姐……

记忆中,阿姐总是很瘦,却好像有使不完的力气。会把他们三个护在身后,对着欺负他们的混混挥舞烧火棍;会在寒冷的夜里,抱着怕打雷的明赫,哼着不成调的歌谣;会省下最后一口饼,塞进总是喊饿的他的嘴里,笑着说“阿姐不饿”;会在怀瑾读书读累时,用冰凉的手给他按揉太阳穴……

也会在他们犯错时,抄起藤条,毫不留情地抽在他们身上,一边打一边骂,骂完了,又红着眼眶给他们上药。

那样的阿姐……

真的……有可能回来吗?

季望舒猛地摇头,想把那不切实际的幻想甩出去。

不可能!人死不能复生!

可是……万一是真的呢?

万一阿姐真的回来了,看到他现在这副样子,看到他抗旨不尊,拥兵自重,天天想着造反……

季望舒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脸上的疤痕,又看了看自己布满老茧和伤痕的双手。

阿姐会不会……很生气?很失望?

她一定会像小时候那样,举起藤条,一边骂他“小混蛋”,一边狠狠抽他吧?

想到这里,这个在战场上杀人如麻、令敌人闻风丧胆的悍将,竟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,后背隐隐作痛,仿佛已经感受到了那久违的“七匹狼”的滋味。

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,对着亲兵吼道:“再探!给老子查清楚!到底是怎么回事!有任何新消息,立刻来报!”

“是!将军!”亲兵如蒙大赦,连滚爬爬地退了出去。

季望舒独自站在空旷的军帐中,望着摇曳的烛火,眼神变幻不定。

那颗被战争和仇恨磨砺得坚硬如铁的心,第一次,因为一个虚无缥缈的可能,乱了方寸。

第八章 椒房殿叙话

皇宫,椒房殿。

这里是历代皇后的居所,奢华无比,暖香袭人。季明赫登基后,后宫空悬,此处也一直闲置,今日却被打扫得一尘不染,地龙烧得暖烘烘的。

季岁安泡了一个热气腾腾的花瓣澡,洗去了满身的河水和寒气,换上了一身柔软舒适的宫装。虽然料子华贵,但她穿着,总觉得有些别扭。

季明赫像个大型犬类,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边,亲自给她布菜,眼神几乎黏在她身上。

“阿姐,你尝尝这个,御膳房新做的蟹粉酥……”

“阿姐,喝点燕窝粥,暖暖身子……”

“阿姐,你……你真的活过来了?这十年,你去哪儿了?”他终于忍不住,问出了盘旋在心头许久的问题。

季岁安放下银箸,看着眼前这个已经长得比自己高出一个头还不止的弟弟,叹了口气。

“我也不知道。”她选择半真半假地说,“只觉得像是做了一场很长很长的梦,梦里浑浑噩噩,能感觉到你们……过得不好。”她顿了顿,抬眼,目光锐利地看着他,“尤其是你,季明赫。”

季明赫心虚地低下头,扒拉着碗里的米饭。

“我看到你变得阴沉、多疑、暴戾,听不进忠言,沉迷那个来路不明的云氏……”季岁安每说一句,季明赫的头就垂得更低一分。

“我还看到怀瑾,表面温润,实则心狠手辣,视人命如草芥。”

“还有望舒,那个莽撞性子一点没改,反而变本加厉,竟敢抗旨造反!”

她的声音不高,却带着沉甸甸的分量,敲打在季明赫的心上。

“我气得不行。”季岁安揉了揉眉心,脸上露出疲惫和无奈,“然后不知怎么,就醒了过来,发现自己还在那条河里……再后来,就是闯宫来找你算账了。”

她没有详细描述十年孤魂的寂寥,也没有说那冲破生死界限的愤怒是何等强烈。但季明赫却能从中感受到那深切的、源自骨血里的牵挂和……失望。

他鼻子一酸,差点又掉下泪来。

“阿姐,对不起……”他声音闷闷的,“是我们不好……我们让你失望了……”

“知道错了?”季岁安看着他。

“知道了!”季明赫用力点头。

“光知道有什么用?”季岁安语气严厉起来,“得改!”

“改!一定改!”季明赫立刻保证,随即又有些迟疑,“可是阿姐……怀瑾和望舒他们……”

季岁安看着弟弟那副急于保证却又隐含忧虑的模样,心中了然。她这个皇帝弟弟,终究是长大了,心思也深了。

“他们怎么了?”她故意问道,拿起茶盏,轻轻吹了吹浮沫。

季明赫抿了抿唇,眼底闪过一丝复杂:“怀瑾……心思深沉,这些年,他在朝中的势力盘根错节,有时候,连朕……连我的话,他也未必全然听从。至于望舒,”他苦笑一下,“那个浑小子,更是无法无天,远在边关,手握重兵,我的话对他而言,怕是还不如一阵风。”

他抬起头,望着季岁安,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试探和期待:“阿姐,你……你能管得住他们吗?”

季岁安放下茶盏,发出清脆的声响。她站起身,走到窗边,望着宫墙外沉沉的夜色。

“管不住?”她轻轻笑了一声,那笑声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,“十年前我能把你们三个小混蛋收拾得服服帖帖,十年后,一样能。”

她转过身,目光如炬地看着季明赫:“明天,你去给怀瑾传个话,就说我回来了,让他滚进宫来见我。”

“那望舒呢?”季明赫追问。

“他?”季岁安眼神微冷,“给他去一道军令,不是圣旨,是以我的名义。告诉他,一个月内,我要在京城见到他。逾期不至……”她顿了顿,语气森然,“让他想想小时候屁股开花的滋味。”

季明赫看着阿姐脸上那熟悉的神情,仿佛又回到了被藤条支配的岁月,下意识地并拢了双腿,连忙应道:“是!我这就去办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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